这首词为作者三卷《樵歌》之一,作于金兵南下,词人初离洛阳时。境界深远,词句间有报国不得之悲慨,不以闲适为之调,是《樵歌》中独树一帜的作品。
上片写船上所见,进而抒发身世感慨。放船千里,凌波踏浪,并不是为了登山临水,放浪形骸。“放船”本身 ,意味着词人心向往之的闲适生活的被迫结束,心情之沉重不难想见,因而即便是妩媚的江南青山也难以使他心驰神往,而只是稍稍流眄顾盼而已 。“云屯”三句进一步写天上与江中的情景。“水府”,古代星名,主水之官。所谓“云屯水府 ”,是说云层聚集在水府星附近 ,是天将下雨的征兆。再看滔滔江水,如随水神奔走,与众水一起东注入海。天空高远,却云垂垂而欲雨 ;江面空阔,而波翻浪涌,逝者如斯。
词人的心旌不禁为之摇曳,不觉生出了一种郁闷之情与茫然之感,上片抒写的重点也就随着转到了对自己身世的感念上。现实的动乱打破了词人的好梦,回首往事,自不免有南柯梦短的伤感。但他主要的感受却在于叹惋时光的流逝,有烈士暮年之悲。在“壮心偏感,年华将暮”的感情深处,暗藏着故国难返的深沉悲怆。
过片以“回首”领起,这已不再是站在个人立场上回望逝去的岁月,而是站在民族立场的高处北望硝烟弥漫的中原,正面发出了对于救国英雄的呼唤。在“问人间、英雄何处”的疑问中,既有着对于英雄的渴求,也有着对于造成英雄失志时代的诘问,意味十分深远。以下引用三国故事,说诸葛亮奇谋报国,仍不免赍志以没 ,隐喻自己虽有长才也难有机会施展。又说到东吴败亡的历史教训:吴主孙晧凭借长江天险,且有“铁锁横江 ”,但还是未能挡住西晋王濬冲浪而来的战舰,落了个可悲下场。这里可以隐约看出词人对南宋小朝廷的担忧。写诸葛亮,写孙晧,是以历史为镜子,从对面映照现实,这就使词人的忧愤更具有历史的纵深感。结尾写自己“愁敲桂棹,悲吟《梁父》,泪流如雨 ”,正是融合了家国不幸之后悲痛难已的表
现 。“愁敲桂棹”三句,是说敲击船桨打拍子,唱着悲凄的《梁父吟 》,泪水滂沱。这几句以“但”字拍转,以“愁”、“悲”等字点染,以“泪流如雨”的画面作结,极见词人悲愤之深广与无力回天的无奈。
这首词既体现了词人创作风格中的豪放刚健,又见出词人创作功力之深厚。全词以纪行为线索,从江上风光写到远行的感怀 ,由个人悲欢写到国家命运,篇末以“愁敲桂棹”回映篇首的“放船千里 ”。中间部分,抒情、议论并用,抒情率直,议论纵横,视野又极开阔 ,“千里”、“九江”尽收笔底,往古来今俱在望中,感情极痛快却极沉着,不避用典而仍明白如话。